诹安

*脑洞与天大 文笔比狗差
*平行世界梗
*码的时候全程循环《laughing wit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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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医生，这是今天最后一个了。”助理愣着头想了会儿，还是认输般翻开了档案，“叫叶修。”
原本在写着什么的手停住了。苏沐秋抬头，一向沉稳的眼里多了些动摇，逆着光的脸显得轮廓分明。
“叶修？”
小助理“啊”了声，“您认识？”
苏沐秋有片刻的楞睁，旋即反应过来。“不，不认识，估计在哪儿看过这个名字吧，有点熟。”苏沐秋捏上鼻梁，那里有镜架压出的轻微痕迹，“请他进来吧。”
小助理答应一句，转身想要出门，却被开门进来的身影惊住了。“我还没有叫您，您不能自己进来……”刚毕业不久的女孩显得手足无措，生怕激怒了这个擅自闯进的男人。
名叫叶修的闯入者微笑，整张脸于是生动起来。
“抱歉。有点急了。”他道。
叶修转过眼，目光便与苏沐秋的对上。原本还流转着笑意的眼里顿时迟滞，像是缓缓游动的鱼搁浅在岸，只有水花隐隐溅起。
男人分分明明地坐在桌子后面，白净、骨节分明的双手显于白大褂宽松的袖子外，搁在桌上，拇指与食指间夹着一支笔。神情有些疑惑，但被掩饰得很好。
是看陌生人的眼光。
叶修听见自己的心脏在一片真空中跳动着，寂静地跳动。一切声音传来都被阻隔在外。这个他那么熟悉的人。曾经一度剥离他的世界的人。
又见面了。叶修在心中轻道。
苏沐秋看着眼前瘦高的年轻男人，不知为何没有产生应有的不悦。
“小吴，没事的。”苏沐秋摆摆手，示意助理没关系，同时挂上职业化的温和微笑，“请坐吧，叶修先生。”

“您是做什么的？”公式化的客套。
“专门打游戏的。”叶修的坐姿很散漫，但苏沐秋感到他的目光在一寸寸剜过自己，像是要刻下什么痕迹。
苏沐秋顺着他道，“职业选手？”
“嗯。”
“来谈谈自己？”苏沐秋了然地道，顺道也调整了坐姿，让自己看上去随意一点。
叶修笑，这笑多少有点冷。
“您喜欢打游戏吗？”
这问题来得突然，苏沐秋有些惊讶。幸而职业素养让他调整得很快。
“并不怎么打，读大学的时候偶尔有接触。”
叶修表情不变，也看不出情绪。“那我跟你的共同话题就少了不少。”
“只能聊游戏？”苏沐秋道。
“也不是。怎么说呢？”叶修支着头想了想，“医生你很像我曾经的一个朋友。太像了。他很喜欢打游戏。一个叫荣耀的游戏。他离不开这个，这是他的热爱。我一看到你就会想起他。”
沉默片刻后，叶修又补充般的道，“太像了，看着你我没办法不想起他。”
“我是不是认识你？”苏沐秋突兀地道，看着叶修愣住，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不合时宜。“抱歉，我……”
“苏医生为什么这么说？”
没有否认。
“抱歉。突然有这样的感觉。”
只有这句解释了，其他的想说也说不清。苏沐秋意识到自己状态很不好，从刚才开始，一切似乎都在由叶修主导。这样的事几乎从未发生过。
再一次直视叶修的双眼后，苏沐秋甚至感到了狼狈。他开始考虑叫停这次治疗。
“这应该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如果我没记错，我没见过你，医生。”叶修道。他的目光落在了苏沐秋身后的书架上，那上面摆着一只白色的相框，有两个人在一片灿烂的背景下笑的很开心。
苏沐秋和苏沐橙。
那时的苏沐秋还这么年少啊，才十七八岁吧。说话和行事总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锐气。
苏沐秋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这是我和我妹妹。您身边有兄弟姐妹吗？”他将话题重新揽了回来。
“有一个弟弟。”叶修道，“叫叶秋。长不大的小孩。还好，也算帮过我一回忙。”他露出了些笑，有点狡黠，带着孩子气。
“怎么？”苏沐秋不自觉也露出笑意。
“借了他的名字一回。不过好歹还了。”
“借名字？”
“假装自己叫叶秋。”叶修道。
“干坏事？”
“能干什么？无非就是对抗一下家里的压力。”
“家里反对做职业选手？”
“嗯。”叶修没有多说，“不过也有同道人。”
“那个长得像我的朋友？”
瞬间的沉默。
“对，是他。”叶修道。眼里沉沉的，隐隐现出一个身影，在一片朦胧的雾中。苏沐秋看不清。
“他也算陪了我不少时间，帮助了我很多。没有他我也可以走这条路，但不知道可不可以走那么远。他是个很优秀的人。”
“现在他……”苏沐秋意识到了什么。
“死了。”叶修简短地道。
苏沐秋知道自己找到了症结所在。
“你无法释怀于他的去世？”
“应该是释怀了。想起他我不会再纠结于生死这件事上。他有遗憾，太多了，这个世界还有太多他应该去的他还没有做。甚至我们约定好的那么多事他也没有来得及兑现。但是遗憾久了也可以淡化，我知道他可以让自己不后悔。至于那些约定好的事，我当然也可以一个人做。所以我不会再纠结于这些遗憾。”叶修道。他看见灯光下有细小的灰尘在欢悦地跳动着，它们无法上升看得更广阔，也无法落地成为真正的尘埃。它们只是跳动，足够满足的，好像生来就是为了这样跳动着。
“可以释怀。”

“从治疗结束你就一直等在这里？”苏沐秋道。原本坐在走廊边的叶修于是起身，嘴角是浅浅的笑意。
“一起出去走走吧，苏医生。”
苏沐秋最终也不知道是怎样被叶修拖着去了中心公园“走走”。
“我一向是不允许自己和客户在私下有太多交往的。”走在河边的苏沐秋苦笑道。他穿着一身棕黑色呢大衣，身材颀长。
“我向来是作为例外存在的。”叶修道。双手插在口袋里，有点打哆嗦。
“冷？”苏沐秋问道，熟稔的语气使他自己有片刻惊异。
明明才认识不过几个小时。
“有点。”叶修道，神情自然，丝毫不觉得这样的熟稔有哪里不对。
“去室内？”苏沐秋看到了不远有一家星巴克。
叶修缩起脖子，呼出两口冰冷的雾气。
“走走吧，我想走走。”
苏沐秋没有坚持，只是把自己的围巾解了下来为叶修戴上。裸露在寒风中的脖子有一些冻红了，在触及柔软布料后下意识紧了紧。叶修的身子刹那有些僵硬，但没有拒绝苏沐秋的好意。
“谢谢。”叶修道，声音低低的。
“不要紧。”
叶修和苏沐秋沉默地在湖边并排走着。这两年城市建设，把湖边这一片老住宅区的房子全拆了，新建了这样一座公园。大概是为了迎接将要来临的新年，梅树上稀稀落落挂着些红色灯笼。梅花还没有开，鲜艳的大红灯笼在光秃的枝干上有些寂寞地晃动，被雨水沾湿的地方现出沉沉的深红。偶尔一两个行人与他们擦肩而过，衣服都是快悦的亮色。在被灰蒙蒙的天与黯淡的湖水包围中，这样的亮色总让人想多看两眼，假装看到了不知是遥远还是不远的春天。
“苏医生。”叶修忽然开口，“你怕死吗？”
“怕啊。”苏沐秋道，“怎么不怕。如果没有什么崇高的理由的话，死亡还是足够让人畏惧的。”
“崇高的理由？”
“身负国家机密却落入敌人之手什么的。”
叶修瞥一眼苏沐秋，见他笑着，明白了他在开玩笑。“这么伟大。”
“说说而已，能遇上也是难得。”苏沐秋道，“说真的，其实不算很怕死，大多数时候可以平静的思考死亡。有时候甚至会预想可能是怎样的死法”
“怎样？”
“车祸吧，最好是贵一些的车。”苏沐秋玩笑般道。
叶修的脚步明显一滞。
“怎么了？”苏沐秋察觉到了他的步伐和呼吸忽然紊乱。
“没怎么。想到了我的朋友也是死于车祸。”叶修平静道。
苏沐秋开始后悔刚才的口无遮拦。
“我们有多像？”他问道。
叶修看着苏沐秋的脸。此刻的苏沐秋比印象中白了不少，大概是不常出门的缘故。眼角有了细小的皱纹，不明显，但仔细看还是有痕迹。原本毕露的锋芒不见了，更多的是成年人的成熟。五官不知怎么显得很温和，眼里是当了多年心理医生后几乎职业化的平静。
“样貌很像很像，差不多出自一个模子里。”叶修道，“但是你成熟了很多。”
“他走的时候很年轻？”
“嗯。明明应该是个很有作为的人。”
“不会来我这儿是想借着我看看他吧。”
叶修笑了，“这个太冤枉了医生。我不会借着一个人看另一个人的。”
“感觉很孤独？”
“孤独其实言过其实了，身边也有很多朋友。只是…”叶修想了会儿，“也会有排遣不掉的负面情绪。”
“比如说？”
“比如说厌恶死亡。厌恶，为什么要偏偏挑上他。”
“只能是他。既然发生了，就只能是他。”
叶修抬眼，“如果是你呢？医生，如果挑中的是你呢？”
“就认了吧。”苏沐秋道，“这些总是逃不掉的。”
“可是活着的人很难就这么认了。”
“那么死去的人就以回忆的形式继续存在着。我当然不知道人死后会去哪儿，但肯定不会比活着更累了。”苏沐秋道。
“你是叫我不要忘了他？”
“这要看你自己。”
叶修没有再做出任何表示。
“我能抽根烟吗？”他问。
“请便。”
叶修解下围巾递给苏沐秋，随后点燃了一支烟，火光在一片晦暗的颜色中似乎也浅了很多。
苏沐秋沉默地看着叶修在吐出的烟幕后模糊的脸。这样看不知怎么更真切，叶修暴露了他的疲倦。
“几点了？”叶修问。
“四点三十五。”苏沐秋回答道，“一起去吃晚饭吗？”
“再陪我走一段路吧，最后一段了。”
“不接受晚饭邀请？”
叶修笑了起来，“倒是想接受，但还是算了，赶时间呢。”
“赶着什么？”
“告别。”叶修说。

“我到了。”叶修指着一个巷弄口。
苏沐秋于是停下脚步。
“送你进去？”
“又不是小姑娘，没必要的。”叶修道。
苏沐秋没接话，两人沉默了一阵。
寒风在寂寞的楼宇间呼啸而过，拍击出重重回响。
“苏医生。”叶修犹豫了会儿，还是接着道，“抱一下？也算认识了。”
苏沐秋下意识张开双臂。
一个很有分寸的拥抱，叶修没有贴的很近，但两人的胸膛还是挨在了一起。叶修感受着苏沐秋跳动着的心脏，强健有力。
苏沐秋闻到了叶修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叶修裸露在外的皮肤都是冰凉的，苏沐秋于是止住了想要抽身退出的叶修。
“你留在诊所的电话我记住了，下回找你的时候记得多穿点。”
叶修没有再动。
良久，他缓缓道，“我很想你，苏沐秋。”
苏沐秋原先以为他是在透过自己与那个死去的人说话，可那句苏沐秋叫的是这样清晰，分明就是在叫他，分明是在对他说。
“好了。”叶修松开怀抱，没有留恋地，“苏沐秋，我走了。”
苏沐秋点头。
叶修于是转身，走进了那条小巷子。
苏沐秋看到叶修的背影落寞而斩钉截铁。
远处的天一片惨白，像是裹挟着无数雪花即将奔赴堕亡。有风在嘶吼。
苏沐秋突然很想叫住正在离开的叶修。
但他只是顿了顿，转身离开。

叶修睁开眼，是一片被染上夕阳颜色的洁白天花板。
“我去老大你终于醒了啊啊啊啊啊我们都要吓死了你昨天突然倒了吓死我们了老大你是不是头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对了叫护士，护士啊！！！护士我们老大醒了！！！！”
叶修止住了黄少天附体的包荣兴。
“别叫别叫本来不昏的被你叫昏了。”
包荣兴立马闭嘴，委屈巴巴看着叶修。
“老大你感觉好些没？”
“挺好。”叶修道。
医院里素色的窗帘被风吹的鼓起，缓缓起伏着。有一两丝阳光从缝隙中钻进来，带着丝缕的质感，其间有灰尘在跳动，清晰可见。
正是黄昏时候，满病房的金色流淌。
“是真的很好。”
叶修转头，露出了一个微笑。

给我最后一次机会陪你走完最后一程。
至少让我真正告别。

――end――